1977 年,纺织厂。
祝雪竹捏着手里京大的录取通知书,眼眶酸酸的。
李主任站旁边打趣:“雪竹,你可是咱们厂头一个考上大学的!”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是不是得安排上啊?”
其他人跟着起哄,让祝雪竹请客。
祝雪竹压下心里的情绪,抬头攥紧通知书,干脆地应了句:“好!”
“祝雪竹同志,你报的哪所大学啊?快跟咱说说!”
有人急着催问,她刚要开口,李主任就打断:“就凭雪竹对她家盛团长那上心劲儿。”
“这大学肯定没跑出咱市!”
纺织厂没人不知道,祝雪竹喜欢盛斯年,俩人还是未婚妻。
关系好得跟鱼离不开水似的,天天黏一起。
没等大家再闹,祝雪竹先开口:“不是,我报的北京大学。”
“所以大伙想吃啥尽管说,以后可逮不着我请客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诧异地看向一脸坦然的祝雪竹。
“雪竹,你家盛团长知道这事儿不?” 李主任皱着眉,“不是姨说你。”
“咱军区离北京老远老远的,你们小俩口隔这么远,不好!”
迎着李主任和大伙担忧的目光,祝雪竹脑子里立马冒出盛斯年那张冷脸。
可她还是装没事人似的:“我会跟他说的,再说国家刚恢复高考。”
“正缺人才呢,京大教育资源最好,我觉得他会支持我去的。”
眼看大伙还要劝,李主任赶紧拦着:“行了行了,都干活去!”
看着大伙散回工位,李主任叹着气瞅祝雪竹:“你这孩子……”
祝雪竹扯出个亮堂堂的笑:“李姨,你放心,我都这么大了。”
“到了北京肯定能好好照顾自己。”
祝雪竹爸妈走得早,没爹没妈的她进了纺织厂后,李主任一直特别照顾她。
她早把李主任当亲人了,这次分开,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
李主任轻轻“嗯” 了声:“李姨信你,你性子活,到哪儿都能把日子过好。”
“回去跟盛团长好好道个别,不是还有一周就开学了吗?”
祝雪竹含着泪点了点头。
……
揣着录取通知书,祝雪竹满脑子心思地回了军区大院。
走到门口,却见家里亮着昏黄的灯,有点纳闷:这时候盛斯年咋会在家?
很快,屋里传来的娇嗔声给了她答案:“阿越,你看我戴这个好看不?”
从门缝里瞅见,未婚夫盛斯年正和他的白月光陆婉莹坐屋里。
陆婉莹伸着一截白得像瓷的手腕,上面戴着只透亮的白手镯。
祝雪竹认得这镯子—— 半个月前她过生日,路过首饰店。
一眼就看中这只手镯,盛斯年每年生日都会送她礼物。
她毫不犹豫跟他要这镯子当生辰礼,可盛斯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不适合”。
回过神,就听屋里盛斯年说:“好看,这镯子配你。”
陆婉莹笑得特得意:“你咋知道我喜欢这种镯子?”
“知道我没考上,还专门买给我哄我开心~”
国家恢复高考后,陆婉莹也考了,可祝雪竹没想到。
这个自夸多才的文工团之花,居然没考上。
祝雪竹自嘲地笑了笑—— 她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他却为了哄陆婉莹开心专门买,说她“不适合”。
其实他心里说不定是觉得我不配吧?
心里突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可她不是早该习惯了吗?
认识盛斯年十年,他一次次为了陆婉莹失信于她。
她早就看透了,不然也不会趁恢复高考,拼了命考上京大,决定离开他。
正想着,屋里的人好像发现她了。
下一秒,祝雪竹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才看清,盛斯年穿一身板正军装坐在沙发上。
右手搭在沙发靠背上,穿白裙子的陆婉莹紧紧挨着他坐。
俩人那姿势,活像热恋中的小情侣。
看到祝雪竹,盛斯年脸上的宠溺笑瞬间僵住。
接着板起脸皱眉问:“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陆婉莹赶紧站起来,把手背到身后,小声解释:“雪竹姐,你别误会。”
“今天我在军区演练,差点晕倒,阿越正好路过,就把我带回大院休息。”
祝雪竹平静地“哦” 了声:“那你可得让盛团长好好照顾你。”
要是以前,她早激动地追问俩人干啥了。
可现在,她压根不在乎。
盛斯年没听出她的冷淡,直接吩咐:“婉莹身子弱,晕了的人扛不住饿。”
“这么晚国营饭店早关门了,你去给婉莹煮碗面条。”
以前祝雪竹对盛斯年的要求,从来都是听的。
可那都是因为她爱他,现在她不爱了,也不想再委屈自己。
“在纺织厂忙了一天,累得慌,我还有书要翻。”
“她想吃,你帮她煮吧……”
说完,祝雪竹不管盛斯年突然沉下来的脸,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全被挡在外面。
她第一次觉得,拒绝盛斯年,也没那么难。
还记得十岁那年,爸妈走后,家里人把她托付给盛家。
盛家和祝家早定了娃娃亲,盛家长辈人好,没因为她没了爸妈就悔婚。
她在盛家长大,陪着陪着,就喜欢上了比自己大两岁的盛斯年。
这一喜欢,就是十年。
她本来以为,再坚持坚持,总能捂热盛斯年的心。
直到半年前军区文艺汇演,她看见盛斯年看台上跳舞的陆婉莹。
那种眼里放光的喜欢,让她明白,自己永远也得不到他那样的目光。
从那时候起,她就下定决心要离开。
看着房间里堆得比人还高的书,祝雪竹突然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她为了不喜欢自己的人耗了十年,往后的日子,得为自己活一次了……
扫了眼满屋子的书,一周后要去北京上学,这些书也用不上了。
想到这儿,她开始收拾,把书一本本塞进蛇皮袋里。
恢复高考后,大伙都忙着备考,没考上的人也不少。
到时候把这些书卖给书店,或者送给需要的人,也挺好。
没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两蛇皮袋。
刚装好,门“咔嗒” 一声开了 —— 盛斯年没打招呼就走了进来。
他看见那两袋书,直接开口:“早该把这些书收拾收拾扔了!”
“明知道自己考不上还瞎折腾,婉莹这么厉害都没考上。”
“你还凑啥热闹?从小就笨,还去考高考!”
“现在落榜了,终于死心了?”
盛斯年一句句嘲讽的话钻进耳朵,祝雪竹皱紧了眉。
心里特别不舒服—— 不用想也知道,盛斯年肯定误会了。
就因为陆婉莹没考上,他就觉得自己也考不上?
祝雪竹没打算解释,就嗯了声:“死心了,以后不考了。”
盛斯年眼神冷了冷,又严肃道:“我爸妈今早打电话。”
“让我跟你赶紧把婚办了,日子定好了,就这个月十二号。”
这个月十二号?正好是她去京大报到的日子。
没等她细想,盛斯年接着说:“我会遵守盛祝两家的约定跟你结婚。”
“你不用操心这个,但也别费劲考高考,装得知书达理讨我喜欢。”
“你再学,也永远赶不上婉莹。”
“我知道你嫉妒婉莹比你聪明、比你招人喜欢。”
“但我跟她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别总针对她 —— 你没给她煮面。”
“她哭着走了,说你就是讨厌她。”
“她性子敏感,不像你脸皮厚、心大,啥事儿都不往心里去。”
“我跟你说,以后‘我累了’这种话,绝对不准在她面前说!”
“听明白了吗?!”
这是祝雪竹头回听盛斯年这么糟践自己。
怪不得他从不管她的感受,不把她当回事—— 原来她装得太好。
让他觉得能肆无忌惮伤害她,反正她心大,不往心里去。
换以前,她早跟他吵得面红耳赤了,可现在,她觉得多说无益。
祝雪竹迎上盛斯年阴沉沉的眼神,点头:“明白了。”
这么干脆的回答让盛斯年愣了下,可他没多想。
转身“砰” 地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第二天,祝雪竹就把这些书抱去书店回收。
刚进门,就碰见了陆婉莹—— 她手里拿着本复习资料。
看见祝雪竹拎着两蛇皮袋书,立马笑了:“雪竹姐,你这是干啥呀?”
“哦,书用不上了,让书店回收。”
“你也没考上吧?说实话,这次刚恢复高考。”
“题目是真难,我也就差两分就考上了。”
“你也别着急卖书,这次没考上,下次说不定就行。”
“我都想好了,明年再考,肯定能考上京大 —— 两分而已,不难。”
祝雪竹听着陆婉莹畅想未来,脸上没表情:“那祝你如愿。”
“顺利拿到京大录取通知书。”
“好!那你呢?还打算考不?”
“不考了,再也不考了。”
她已经考上了,自然不用再考。
陆婉莹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反倒安慰她:“你也别难过,考试确实难。”
“况且……” 她顿了顿,上下打量祝雪竹。
“况且你马上要跟阿越结婚了,结了婚的女人就得顾家。”
“不像我,这么大了还不安分,还想考大学报效祖国。”
祝雪竹当然听出她在讽刺,可怀里揣着京大通知书的她。
早没心思生气了,就敷衍地点点头:“你说得对。”
陆婉莹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扫了眼祝雪竹手里的蛇皮袋:“这么多书这么重,你一个人搬得动吗?我帮你。”
祝雪竹刚想说不用,陆婉莹已经走了过来。
伸手就要碰袋子,祝雪竹下意识挡了回去—— 没用力。
可陆婉莹却“哎哟” 一声,突然摔在地上。
“砰” 的一声,昨天盛斯年送她的手镯摔得粉碎。
碎瓷划破了她的手腕,渗出血来,陆婉莹立马尖叫:“啊!”
祝雪竹刚要动,一道绿色身影从她身后冲了出去:“婉莹,你没事吧?”
抬头一看,盛斯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满脸关切地看着陆婉莹。
陆婉莹红着眼摇头:“我没事,就是你送我的手镯摔碎了…… 对不起。”
听她说对不起,盛斯年更心疼了:“碎了就碎了,我再给你买个更好的……”
“可是……” 陆婉莹朝祝雪竹看过来。
盛斯年这才注意到身后的祝雪竹,脸上的关切瞬间没了。
只剩阴沉沉的冷意,他皱着眉吼:“祝雪竹!要不是我刚好路过。”
“我还不知道你背地里这么欺负婉莹?!”
“我要是说没有,是她自己摔的,你信吗?”
祝雪竹平静地辩解,可话刚出口,盛斯年就咄咄逼人:“上次你生日求我买镯子,我没给。”
“你见婉莹戴了就嫉妒,故意毁她的镯子!”
“我都跟你说了不适合 —— 你一个纺织厂女工的手。”
“戴再好看的镯子也是浪费!”
他话里全是嘲讽,既嫌她手粗糙,又认定她是嫉妒。
祝雪竹自嘲地笑了,知道解释没用,就不说话了。
可她的沉默,在盛斯年眼里成了心虚。
他冷笑一声,斜睨她:“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
随即打横抱起受伤的陆婉莹,转身就走。
陆婉莹窝在盛斯年怀里,把头埋进他胸膛。
换以前,祝雪竹早嫉妒疯了,可现在,她只觉得没劲儿。
从决定离开那天起,她就打算放下盛斯年,成全他俩。
对他早没想法了,更不会嫉妒。
晚上,祝雪竹卖完书没回大院,而是请纺织厂的女工去国营饭店吃饭。
因为要分别,大家都舍不得,一顿饭从太阳落山吃到月亮挂树梢……
国营饭店里,跟祝雪竹一个车间的女工们都喝了点酒。
昏黄的灯光下,大家挨个跟祝雪竹说舍不得。
还有人打趣:“雪竹,你去北京上学了,谁照顾你家盛团长啊?”
“你对他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你这一走,他肯定舍不得你吧?”
跟盛斯年来西南这么多年,小到内衣内裤,大到吃穿用度。
全是祝雪竹一手打理,可她还因为这些挨过盛斯年不少说。
她记得他曾说:“你就这么爱管我穿啥、理啥发型?”
“整天围着我转,不如学学婉莹,有空多读书。”
现在她要去北京上学,以后不会再围着他转了。
他肯定不会舍不得,说不定还会开心呢。
祝雪竹收回思绪,举起酒杯:“别提盛斯年了,我去北京以后。”
“肯定常给你们写信、打电话,以后山高路远。”
“不管以后咋样,我先祝大家前程似锦!”
她话刚说完,女工们眼睛都红了。
李主任拿出一条亲手织的毛巾:“快入冬了,北京不比西南暖和。”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主任要递毛巾,祝雪竹还没接,身后突然传来盛斯年的声音:“什么北京?”
祝雪竹转头,就看见盛斯年站在身后—— 他穿一身军装。
高大的身影罩着她,表情又冷又严肃:“你们刚才说什么北京?”
“盛团长你不知道吗?雪竹她……” 李主任刚要开口。
祝雪竹赶紧接过话:“没啥,我爸妈走得早,他们有亲戚在北京。”
“前几天写信让我有空去玩,我答应了。”
祝雪竹说完,李主任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可看见祝雪竹淡然的表情,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咋不知道你爸妈在北京有亲戚?” 盛斯年反问。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倒是你,这么晚来找我干啥?”
以前都是她主动找盛斯年,现在决定走了,他倒破天荒来寻她了。
盛斯年抿着唇没说话,拧着眉扫过桌上的残羹冷炙,板着脸道。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要不是你是我未婚妻,你以为我乐意来寻你?”
祝雪竹轻轻“哦” 了一声。
没等她再多说,盛斯年抓着她的手就出了国营饭店:“跟我回去!”
祝雪竹的自行车还在饭店门口,她想去推,盛斯年却摁着她上了军用车。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盛斯年打方向盘往军区大院开。
祝雪竹坐在副驾,车子晃得她犯困。
刚想眯会儿,车子突然刹车,她头撞在车窗上,钝痛传来。
与此同时,盛斯年丢过来一个镯子—— 和陆婉莹手上的一模一样。
“不是想要这个吗?给你。”
镯子又透又白,正是她生日前特别想要的款。
那时候她还琢磨,要是盛斯年给她,她得有多开心。
可现在,她只觉得没劲儿,想到陆婉莹也戴过,甚至有点恶心。
没等祝雪竹开口,盛斯年又说:“因为婚事,我爸妈马上要过来。”
“你欺负婉莹让她受伤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但婚礼那天,你不准在爸妈面前瞎闹!”
原以为他转了性子,主动来接还送镯子,结果只是让她别闹事。
祝雪竹攥紧镯子,淡淡答:“好啊。”
她这平淡的样子让盛斯年愣了下—— 这几天总觉得祝雪竹变了。
可到底哪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心里莫名又烦又慌,总觉得有啥重要的东西,在他没察觉的时候慢慢没了……
盛斯年重新踩油门,一路没再说话。
可车子开了一半又停了—— 他怀里的传呼机响了。
里面传来陆婉莹可怜的声音:“阿越,这么晚不想打扰你。”
“可我突然发烧了,会不会是早上受伤没处理好感染了?”
盛斯年立马说:“你在家别动,我马上过去。”
话音刚落就调转车头,调了一半才想起祝雪竹还在车上。
“婉莹发烧了,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我去看看她。”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去照顾陆婉莹,让祝雪竹下车。
祝雪竹听得懂—— 自从决定放下他,她就没打算死缠烂打。
可现在太晚了,她是被硬拽上车的,自行车还在饭店门口。
这里离大院还很远。
“下车!”
见祝雪竹坐着不动,盛斯年不耐烦地低吼。
祝雪竹扯了扯嘴角,看着他:“刚才是你硬拽我上来的,现在又让我下?”
盛斯年没回答,皱着眉下了车。
然后打开副驾车门,一把扯出祝雪竹,怒道:“要不是你害婉莹受伤,她能发烧?”
“你好手好脚的,自己不会走回去?”
“我要是去晚了婉莹烧得更重,你担得起吗!”
说完,不管祝雪竹低头站在漆黑的夜里,也不管周围多安静。
盛斯年火急火燎地上车,扬长而去。
祝雪竹抬头,看着远去的车灯发呆。
寒风刮过,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良久,两行眼泪滚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盛斯年第一次为陆婉莹抛下她了。
不过没关系,她马上也要离开他了。
祝雪竹深一脚浅一脚往大院走,靠双脚走回家时,已经凌晨三点。
挑破脚底的水泡涂好药,躺上床时,天已经蒙蒙亮。
盛斯年还没回来。
祝雪竹辗转一会儿,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大亮,楼下的说话声把她吵醒。
她一瘸一拐走到楼梯口,听见盛斯年和军区好友聊天。
“斯年,你真舍得放婉莹,跟祝雪竹结婚?”
盛斯年自嘲地笑:“怎么不舍得?但当年祝雪竹她爸救过我爸。”
“这恩情我得替我爸还。”
“我可以娶祝雪竹,但绝对不会对她好 —— 她对我来说就是个责任。”
“婉莹才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祝雪竹撑着栏杆站着,看着楼下侃侃而谈的盛斯年。
就算早有准备,他这话还是让她忍不住发抖。
“这些话祝雪竹知道吗?” 好友又问。
“她当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咋样?”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嫁给我?我帮她实现了,她还有啥不满意的?”
好友皱着眉:“可这样对祝雪竹也太狠了吧?”
“所以我只打算跟她结一年婚,一年后就离婚。”
后面的话祝雪竹已经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响。
原来她计划着离开腾位置时,盛斯年也早算计好了。
怪不得他用镯子堵她的嘴,让她别在爸妈面前闹—— 是怕她告状吧。
密密麻麻的疼让她喘不上气,最后一点爱意也耗光了。
也好,原本还琢磨怎么说取消婚礼去上大学。
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了。
过了好久,楼下两人才走。
祝雪竹终于有力气回房间,看着屋子开始收拾东西。
来大院这些年,她总觉得只要够用心,盛斯年总会看见她的好。
窗台上的花早枯了,她当初三跪九叩求来的平安符。
被随便扔在五斗柜上;还有求了他好久才拍的合照。
她笑得特甜,他却一脸不耐烦,对比得特明显。
那时候怎么没察觉呢?还以为两人关系近了一步。
或许,她真的是活该吧。
祝雪竹一边收拾一边苦笑—— 要不是自己傻,怎么会看不出是一厢情愿?
再看陆婉莹,啥也不用做,家里有她专属的杯子、碗筷。
她和盛斯年的画像,还堂而皇之摆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祝雪竹无视这些,把自己的东西都收好。
这样陆婉莹住进来时,也不用像她一样膈应。
她一门心思收拾,连盛斯年进屋都没察觉。
“这是什么?”
突然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就看见盛斯年拿着装录取通知书的信封。
祝雪竹连忙夺过来:“没什么!是北京亲戚给我寄的信!”
盛斯年觉得奇怪,皱着眉看屋里收拾好的东西:“好端端收拾东西干啥?”
祝雪竹攥信封的手一僵,装没事人:“不是要办婚礼了吗?爸妈要来。”
“我把东西规整规整,看着也干净。”
盛斯年打消了疑虑—— 要是他仔细看,以他团长的观察力。
不会看不出屋里少的东西,根本不是“规整” 能解释的。
说到底,还是不在意罢了。
“既然你在收拾,就把客房也弄出来。”
“明天开始婉莹住进来,她喜欢带窗的屋子。”
“你以后去睡客房,让她住你屋 —— 她最近总不舒服。”
“住得近我好照顾她。”
盛斯年以为祝雪竹会不同意,没成想她只低头答:“好。”
这让他准备好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你不在意?”
“不在意。” 祝雪竹摇摇头。
盛斯年狐疑地打量她两眼,没看出说谎才转身走。
明明该为祝雪竹的转变开心,可他心里却越来越慌……
第二天一大早,盛斯年看见收拾干净的客房,难得对祝雪竹笑了下。
趁着这功夫,祝雪竹把收拾好的东西拿去邮局,寄往北京。
这样她到时候上火车也轻快些。
处理完这一切,祝雪竹终于觉得踏实,心里也松快了。
“嫂子,恭喜啊!”
“嫂子,明天婚礼我家里有事去不了,先祝您和盛团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不巧,祝雪竹回来时正好赶上部队下训,满是眼熟的小战士。
战士们乐呵呵地跟她道喜,一口一个“嫂子” 喊得热闹。
可祝雪竹心里清楚,自己压根成不了这大院的嫂子,更成不了盛斯年的妻子。
“我不是……”
她刚想解释,就被一声怒喝打断。
“祝雪竹,你在瞎嚷嚷什么!”
祝雪竹闭了闭眼,回头一看—— 果然是盛斯年。
他穿一身笔挺军装,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陆婉莹穿件白布拉吉,轻巧地站在他旁边,俩人看着就像一对儿。
只是盛斯年脸色难看得很,跟早上对她露过一点笑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没等祝雪竹说话,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语气里带着嫌弃和不耐烦:“我是要娶你,没错。”
“可你也不用这么急,赶着让他们叫你嫂子吧?你的教养呢?”
听到“教养” 俩字,祝雪竹原本麻木的心,突然抽了一下疼。
她爸妈走得早,这是她心底最软的地方。
可盛斯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感受。
祝雪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都没感觉,强压着情绪说:“盛斯年,我对‘嫂子’这称呼没兴趣。”
“更不会主动让他们这么叫我,你犯不着在人前对我大吼大叫。”
“你要是怕别人误会,尽管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跟我没关系。”
盛斯年看着祝雪竹少见的冷脸,一时有点不习惯。
这时候陆婉莹凑过来,轻声劝:“雪竹姐,你误会阿越了。”
“他也是为你名声着想,你们还没成婚,传出去不好听。”
盛斯年像找到了台阶,立马板着脸说:“婉莹说得对,不愧是读过书、懂道理的人。”
“你就不能跟她学学?不用你有多大本事,学她一点就够你用一辈子了。”
“毕竟婉莹明年是要上京大的。”
听到“京大” 俩字,祝雪竹原本想解释的心思,瞬间没了。
她想起自己行李袋里的京大录取通知书,看着眼前俩人,轻轻笑了:“你说得对,连大学都考不上,确实挺没用的。”
说完,不等他们回应,转身回了家。
楼下的热闹,明天的婚礼,好像都跟她没关系。
自顾自收拾完,就安安静静躺下了,等着第二天到来。
可不知道是要走了紧张,还是怎么的,半夜祝雪竹渴得睡不着,想去楼下喝水。
刚下楼,就看见盛斯年坐在沙发上。
他看到祝雪竹,有点不自然地解释:“婉莹刚住进来,不习惯,我在这儿守会儿。”
祝雪竹点了点头,没说话,径直去厨房倒了水。
脑子里乱糟糟的,上楼回房时,终究没忍住开口:“盛斯年,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
没等盛斯年回答,她又问:“如果我们没有娃娃亲,如果我爸没救你爸,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娶我?”
话一说完,屋里静得可怕。
祝雪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盛斯年才出声:“是!”
听到这个字,祝雪竹笑了。
原以为会难过,会痛得不行,可真听到了,反倒觉得没什么。
人生几十年,花十年看清一个人,总比一辈子陷在错的里强。
她点了点头,所有情绪都化成一句简单的:“好!”
盛斯年没料到她是这反应,愣了片刻——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上来了。
可他转念一想,祝雪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自己,怎么可能有意外?
压下心头的不安,他带着警告说:“明天就是婚礼,你乖乖配合,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祝雪竹低头“嗯” 了一声,没再想聊下去,转身回了房。
第二天一大早,楼下又忙得鸡飞狗跳。
祝雪竹收拾好自己,脸上看不出半点新娘子的欢喜。
不过好在,部队婚礼就是在食堂吃一顿,不用太折腾。
盛斯年没觉得有问题,更何况这会儿陆婉莹正娇弱地靠在他怀里。
看到祝雪竹下楼,盛斯年随口说:“待会儿你自己去食堂,我先带婉莹去卫生院,她头晕得厉害。”
陆婉莹埋在他胸前,还哼唧了两声,像是在印证。
“没问题,身体要紧,你们赶紧去。”
听到祝雪竹这么懂事,盛斯年有点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
可怀里陆婉莹小声的啜泣,让他忽略了心头的怪异,抱着人就出了门。
看着他们走了,祝雪竹环顾了一圈屋子,上楼拿好行李。
最后看了一眼住了几年的家,拎着包出了门—— 这次,她没回头。
“盛斯年,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自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屋里,祝雪竹留下的字条,还有京大录取通知书的复印件,被风吹得哗哗响。
写纸条的人,却已经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爱意没了,正好去圆自己的求学梦。
盛斯年抱着陆婉莹走在路上,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印象里的祝雪竹,从来不会这么懂事。
想起出门前她那张平静的脸,盛斯年心里慌慌的。
“阿越,我就是有点头晕,没事的,你还是先去婚礼吧。”
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还在为他着想的陆婉莹,盛斯年焦躁的心瞬间定了。
他轻声哄:“乖,别瞎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又补充:“祝雪竹又不会跑,晚点去也没事,先确保你没事我才安心。”
陆婉莹在他怀里,偷偷勾了勾嘴角:“阿越,你真好!”
说话间,俩人到了卫生所。
医生检查后,只嘱咐陆婉莹多休息。
“阿越,我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陆婉莹拉着他的手,“婚礼已经迟了,待会儿祝雪竹闹起来不好看。”
盛斯年皱了皱眉,想起祝雪竹这几天的反常,也觉得不对劲。
可嘴上还是硬:“她也就会耍耍小孩脾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么说,他却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陆婉莹都快跟不上。
从早上开始,他心里就一直忐忑,总觉得要出大事。
作为战士,这种直觉救过他好几次。
可等他火急火燎赶到部队食堂,看到刚赶来的父母,还有里面热闹的人群时,才松了口气。
暗自嘲笑自己:真是被祝雪竹这几天的样子影响到了,想太多。
祝雪竹盼着嫁给自己这么多年,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你这臭小子,跑哪儿去了?时辰都过了才到!”
盛母轻轻一巴掌拍在盛斯年胳膊上,嗔怪道。
看了眼跟在儿子身后的陆婉莹,她实在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啥时辰不时辰的,把人娶回家不就得了。”
“先说好,你们让我娶祝雪竹,我娶。”
“但一年后我要离婚,你们别管。”
听这话,盛父立马沉了脸:“你、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雪竹哪点配不上你了?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盛父刚说完,盛母赶紧打圆场:“别吵别吵,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有事等婚礼结束再说。”
怕自家老头子气出毛病,盛母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完了没好气瞪盛斯年:“杵着干啥?还不快去把雪竹接来!”
盛斯年环顾一圈,没看见祝雪竹的影子。
想起今早的交代,他心里窜起一股火:“接什么接!”
“这么大人了,腿长在自己身上,不会自己来?”
他还以为祝雪竹想趁婚礼拿捏他,不来正好,他还不想娶呢。
可就在盛斯年烦躁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不好了!不好了!”
“雪竹姐留了封信,走了!”
“走?走去哪儿了?”
有人看着气喘吁吁的小战士,急忙问。
没等小战士答,盛斯年一把抢过信封。
看清信上的字,还有录取通知书上大大的“京大” 俩字,盛斯年脸色一下子沉了。
“祝雪竹居然考上京大了!她没落榜!”
这话一出,来参加婚礼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早听说西南出了个京大生,原来是嫂子啊……”
陆婉莹不敢信,直接夺过录取通知书。
看清“京大” 俩字,她急得喊:“不可能!祝雪竹怎么能考上京大?”
“我都没考上,她居然能考上?这是假的!肯定是她伪造的!”
“阿越,我都没考上,你觉得她能考上吗?”
“你信我,这绝对是她伪造的!”
怕盛斯年信祝雪竹,陆婉莹急忙解释。
可她越解释,周围议论声越大—— 今天来的人多,不少人看不惯她。
“自己考不上,别人考上就是伪造?她可真会编!”
“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我看呐,某人就是嫉妒!”
陆婉莹又气又恼,还想说话,却被盛父盛母打断:“雪竹我们从小看到大。”
“老实又善良,哪会耍心眼伪造这个?”
“倒是你,一个劲指责雪竹,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伯父伯母,我能有什么算盘?我就是怕你们被她骗了。”
陆婉莹急忙辩解。
可盛父盛母哪会信:“雪竹是什么人,我们清楚,不用你提醒。”
说到这,盛父举起拐杖,一棍敲在发愣的盛斯年身上:“还不快去追雪竹!”
“追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盛斯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 难怪祝雪竹这几天这么反常。
原来她考上了京大,早就打定主意要走。
转念一想,他心里莫名冒火:没他同意,祝雪竹居然敢走!
他沉着脸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陆婉莹想抓他胳膊,却被一把甩开。
陆婉莹摔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看着盛斯年的背影。
她红着眼喊盛斯年的名字,可这次,盛斯年头也没回。
……
另一边,祝雪竹手里拿着本书,盯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盛斯年发现她留下的东西没?
要是发现了,他会震惊还是开心?
想来该是开心吧—— 她走了,成全他和陆婉莹,多好。
只是她这次走,盛家二老会不会生气?
盛斯年对她不好,但二老从小疼她,没亏待过她。
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她和盛斯年,还是走散了。
欠他们的,只能以后再还了。
想到这,祝雪竹小心拿出夹在书里的录取通知书。
以前,她的生活好像只有一个目标:嫁给盛斯年,做他的妻子。
为了这个,她学怎么当好妻子、好军嫂。
可到最后,不仅没拉近和盛斯年的距离,还弄丢了自己。
好在现在还不晚,以后的祝雪竹,只为自己活。
这么一想,她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多了几分期待。
就在祝雪竹畅想未来时,火车突然停了。
广播声同时响起:“现在播报寻人启事:祝雪竹女士。”
“您的未婚夫正在找您,请听到广播后尽快下车,与他汇合。”
祝雪竹愣住了—— 盛斯年居然找来了?
她第一反应是:他知道自己走了,不应该开心吗?
抱着陆婉莹,一起想以后的日子多好,为啥要来拦她?
正想着,火车门突然开了。
大概是没耐心,又或许知道她不会下车,盛斯年居然带了部队上火车找人。
车厢里的乘客盯着上车的兵,都好奇地看。
“祝雪竹是谁啊?居然让团长带部队来寻?”
“小两口闹矛盾了吧?说开就完了,别耽误大家时间啊!”
听着周围的话,祝雪竹抿紧唇—— 这不是说开就能解决的事,她绝对不下车。
盛斯年本就没耐心,安排人逐个车厢排查。
眼看快查到自己这节,祝雪竹赶紧用围巾遮脸,把扎好的头发放下来。
盛斯年好像看到了她,朝这边走来。
祝雪竹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跟他走。
眼看盛斯年快到跟前,她赶紧从包里拿出个橘子,假装剥橘子。
橘子刚剥完,盛斯年正好站到她面前。
祝雪竹捏橘子的手紧了紧,就听盛斯年刚开口:“你……”
话没说完,他手下的小战士跑过来打断:“团长!”
“我们查了好多车厢,都没找着您未婚妻,说不定她不在这趟车。”
“还有,这是去北京的快车,大家都赶时间。”
“您逼停火车耽误事,已经有人来问部队的团号,要写信举报了。”
听到小战士的话,祝雪竹松了口气。
她知道,盛斯年一向守规矩,就算为了找她逼停火车,也不敢多逗留。
果然,盛斯年只说了句“知道了”,就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说来好笑。
她跟他处了十年,就算把头发放下来、围了围巾。
他离这么近,居然没认出她。
说到底,他是真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
深更半夜,没等到消息的盛母在屋里来回走。
看见盛斯年进门,赶紧上前问:“咋样,有雪竹的信儿没?”
消失了一天的盛斯年皱着眉,嗓子哑着说:
“走了,祝雪竹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传来俩老人的叹气声:
“雪竹终究是失望了,不想回来了...”
“是啊,要是当初早点办婚礼,也不会这样!”
俩人互相扶着,佝偻着背慢慢走远。
只剩盛斯年愣愣站在门口,忽然想起什么。
拔腿就往二楼跑,入眼就是祝雪竹空荡荡的卧室。
这些天祝雪竹说的话、做的事,在脑子里不停冒出来。
原来他俩这段时间的每一次说话,都是她在道别。
只是他从没看出来。
想起今早祝雪竹看他抱着陆婉莹的样子,他以为是她懂事了。
原来竟是彻底失望,不在乎了。
盛斯年心里有点后悔—— 要是今早他好好去婚礼。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他不该开心吗?一直觉得累赘的人自己走了。
以后他能过自己的日子,不用被任何事绑着。
可为啥心脏控制不住地抽疼呢?
盛斯年不懂,只知道祝雪竹走了。
那个从小跟在他身后喊“斯年哥哥”、爱掉眼泪的小姑娘。
是真的走了,好像不要他了。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祝雪竹总算到北京了。
她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京大校门口。
不停瞅着眼前的校园。
这所谁都向往的最高学府,这会儿到处挂着红横幅。
看着特热闹,把她心里那点低落全冲没了。
望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场景,祝雪竹深吸一口气。
拎着行李挤了进去:“让让,让让...”
“同学,借过一下...”
没一会儿,被挤得有点狼狈的她,终于看到学院报道处。
“师兄好,我是核物理系的新生祝雪竹。”
看着眼前软乎乎的小姑娘,师兄瞪大眼睛:
“同学,你没搞错吧?咱们这是核物理系啊。”
面对师兄的怀疑,祝雪竹没急着辩解。
掏出录取通知书,上面“核物理系” 几个字清清楚楚。
师兄眼睛一亮,又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祝雪竹同学,你别误会,我不是质疑你。”
“咱们系本来就难招人,更别说女孩子了,这届估计就你一个。”
说完又郑重道歉,祝雪竹摇摇头:
“没关系师兄,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人来这个专业。”
这是她一直坚信的—— 她选这个专业,不是被调剂。
是认真想过才定的,爸妈牺牲前,都是国家的科研人员。
从小听他们说,她也生出了兴趣,还有爸看电视时的样子。
爸看着国外先进武器,那羡慕的模样,深深记在她脑子里。
那时候她还小,拍着胸脯跟爸说:“爸,以后我也要做这个。”
“还要做比他们更厉害的!”
爸把她高高举起来:“好!咱们小雪竹有志气。”
“以后肯定能造出最厉害的武器,让别人不敢欺负咱们!”
想到早走的爸,祝雪竹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好在师兄这会儿帮她办好入学手续了。
捏着手里的学生证,祝雪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
“爸,你看到了吗?我考进京大了。”
“我会接着你没做完的事,为国家出力。”
“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
人多嘈杂的时候,一只蝴蝶扇着翅膀停在她手上。
“咦,这大冬天的咋还有蝴蝶啊?”
听到师兄的话,祝雪竹再也忍不住眼泪。
这会儿,盛斯年、婚礼啥的,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她好像终于找到自己的方向—— 不是做谁的妻子、谁的妈妈。
而是做她自己,那个没忘了初心的祝雪竹。
看着蝴蝶飞走,祝雪竹笑着抹了把脸,满是释然。
拎着行李大步往宿舍走,朝着新的人生走去。
轻轻推开宿舍门,看着里面笑着聊天的几个人。
祝雪竹扬起笑脸,大方地说:“你们好,我是祝雪竹。”
“很高兴认识你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祝雪竹每天起早贪黑学习。
京大本来就人才多,更别说核物理系这种难学的专业。
为了不落后,她只能加倍努力,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塞进脑子里。
废寝忘食是常事,好在宿舍另外三人虽然专业不同。
却很佩服她的学习劲儿,经常帮她打饭。
拉着她去散步放松。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过着,祝雪竹觉得。
这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
......
至于另一边的军区,最近盛斯年陷入了从没有的迷茫。
每到夜深人静,他和祝雪竹相处的点滴就冒出来。
那些以为早忘了的记忆,在祝雪竹走后。
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
十岁的祝雪竹,绞着手指头,紧张兮兮地来盛家。
那时候她刚没了爸妈,像个小可怜。
十二岁的祝雪竹,早习惯了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活像个假小子,身边朋友都羡慕他有个机灵的妹妹。
十五岁的祝雪竹,长开了点姑娘样,会跟着盛母学做他爱吃的菜。
十七岁的祝雪竹,义无反顾地追来军区,开始学着照顾他。
他好像成了她生活的中心,可看到这样的她。
盛斯年只觉得心里冒火,不知道咋发泄。
那时候他不懂,为啥爸妈总说祝雪竹也是他的责任。
他急着挣脱这种束缚,像要摆脱注定的命。
所以在军区再见到小时候的同学陆婉莹,盛斯年就认定。
这才是他想过一辈子的人—— 她不会像野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不会总跟在他身后喊“盛斯年,盛斯年...”,陆婉莹就像她的名字。
温柔又美好,一声声“阿越”,让他沉了进去。
他还觉得,要是没有祝雪竹,他和陆婉莹能毫无顾忌地在一起。
肯定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可为啥祝雪竹真走了以后。
他没觉得开心,心里反倒像空了一块。
他不知道少了啥,只觉得空荡荡的。
白天还能用训练麻痹自己。
每当夜深人静时,后悔的情绪不停的寝室着他。
以至于面对陆婉莹三番几次的暗示想要结婚。
他都选择用装傻称愣来逃避。
盛斯年不敢再继续往下去想。
他怕,怕发现答案是自己不敢去探寻的那一个。
深呼吸记下,盛斯年告诉自己。
像个男人一样,选择了就不要后悔。陆婉莹才是自己想要的媳妇儿,是他心心念念的未来妻子模样。
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后,盛斯年终于沉沉睡去。
可是第二日一大早,当看到曾经整洁如新的衣柜如今一片狼藉,脏衣服干净衣服混为一团时,盛斯年将昨晚的心理建设还有劝告通通抛之脑后。
以前只要祝雪竹在家,家里总是整洁如新,可现在祝雪竹才走了没多久,家里就乱糟糟一团。
情绪上来,盛斯年没好气的冲着刚从厨房的陆婉莹嚷嚷道:“你整日里在家到底做了什么?”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陆婉莹手中滚烫的粥碗就这样碎在地上。
甚至因为没有来得及多开,脚上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要是以往,盛斯年一定赶紧将她抱到一旁,然后涂药。
可是此刻的盛斯年却好像没看到一般,只是愈加不耐烦:“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陆婉莹不免觉得有些委屈。
红着眼辩解道:“我从没有做过饭,而且要不是你刚刚出声吓到我,也不会搞成这样子。”
“阿越,你最近对我好像越来越不耐烦了。”
说到最后,陆婉莹愈发觉得委屈,眼泪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听着陆婉莹的控诉,盛斯年莫名的有些心虚,语气微微软下来:
“我只觉得家就应该有个家的样子,你之前央求我搬过来住的时候不是跟我说过,你会做的比祝雪竹更好,我虽然没当真,但部队那么多事等着我,家里这些锁事总不能还要我操心……”
盛斯年说着说着,陆婉莹眼眶就红了。
“你是在嫌弃我,不如祝雪竹吗?”
看着陆婉莹通红的眼眶,以前盛斯年一定会心疼的不行,可如今他只觉得莫名烦躁,连解释都不想解释。
他不置一语,转身离开。
出了门,盛斯年莫名想到以前祝雪竹在的时候。
家里从来都是井井有条的,从纺织厂上完工回来不仅会做好热饭热菜,还都是他爱吃的。
晚上去洗澡也能看到干净衣服整整齐齐的摆在浴室。
从来不需要自己过多操心。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换了陆婉莹自己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那一刻,盛斯年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陆婉莹真的有那么好吗?他真的没有做错选择吗?
这个念头一出,盛斯年只觉得心底像是乱成一团线,找不到出口。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盛斯年总算觉得心定了下来。
下午还有晋升考核,所以中午得好好休息。
中午休息时,陆婉莹刚好提着一个饭盒来到了休息室门口。
“你怎么来了?”盛斯年几步向前,牵着陆婉莹的手柔声问道。
“来给你送饺子,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以后我都会学着做的。”说完,陆婉莹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看着陆婉莹手里的饭盒,盛斯年也自觉早上说的话有些太过。
接过陆婉莹递来的饺子,哪怕做的饺子不尽如人意,盛斯年还是十分给面子的一扫而空。
饭后,两人在休息室谈天说地,一时之间仿佛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盛斯年总觉得身上痒痒的。
心里思索着脏衣服果然还是不能穿。
手臂脖子四处都传来难耐的痒意,盛斯年忍不住伸手就去挠。
可是却见手臂连片的红疹,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想了想刚刚吃的饭菜,盛斯年一把攥住陆婉莹的胳膊拧眉道:“你在饺子里面放了些什么?”
陆婉莹看着盛斯年因为红疹通红的脸慌乱不已,练练摆手:“没有,我没乱放东西。”
“都是你平时吃的那些。”
旋即像想到什么一般惊呼出声:“虾皮,我在饺子馅还里放了虾皮。”
说着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可是我只是听别人说放这个味道会更鲜美,我不是故意的,阿越。”
此时,一旁的盛斯年已经感觉喘不上来气。
撑着最后一口气叫来了勤务员后,两眼一闭的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夜色降临。
完了,一切都完了。
晋升考核没有参加,这次的晋升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是因为一个这么可笑的理由,盛斯年气得狠狠的锤在床上。
认识陆婉莹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后悔。
明明祝雪竹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陆婉莹就这么难。
难道只因为祝雪竹全身心的爱着他,所以对于他的一举一动生活琐事也是细致入微。
想到这里,他不免开始质疑与陆婉莹之间的感情。
特别是当他想到两人之前相约在国营饭店吃饭时就告诉过陆婉莹,自己吃不得海鲜河鲜这类的,一吃就过敏。
当时陆婉莹还拿出一个小本本,说一定会记得牢牢的。
结果就是把他记到了医院,将原本属于他的晋升机会拱手让人。
越想越气。
这个夜晚,盛斯年想要见祝雪竹的心达到了顶峰。
这个念头就像肆意生长的野草一般在盛斯年心中生根发芽。
越陷越深。
所以在出院后听到军区有一个远赴京大军训的任务时,盛斯年毫不犹豫的主动打了申请想要前往。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一个学校的军训而已,我派王牌部队的团长过去?”
看着手中的报告,盛斯年的直属领导没好气的将之丢了回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面前的盛斯年紧皱着眉头,低下身子捡起报告固执的又递了过去。
想起之前传的轰轰烈烈的这小子的未婚妻考上京大,然后两人又取消婚约的事情。
其中的对错领导不想去探究。
盛斯年毕竟是他一手拉拔上来的兵,业务能力方面没有任何毛病。
想了想,还是盖章通过了。
“你这小子,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盛斯年郑重的点了点头。
内心暗自期待着祝雪竹见到他的样子。
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飞奔而来紧紧的投入他的怀中,然后诉说着思念。
小丫头第一次一个人离间这么远,一定是害怕的吧。
到时候自己诚恳的道个歉,按照祝雪竹心软的个性,两人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到从前。
想到这里,盛斯年的步子都带了几分雀跃。
这种好心情直到回家收拾行李时,才一扫而空。
“不许去,阿越,你是不是就想着去京大见祝雪竹的。”
“不然部队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去的人偏偏是你。”
“我不允许!”
面对陆婉莹的质问,盛斯年面色一沉。
“陆婉莹同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组织交代的任务。”
看着盛斯年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陆婉莹不禁暗暗反省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可是她真的不放心盛斯年再见到祝雪竹。
现在的祝雪竹,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两人又相隔这么久没见,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旧情复燃。
想到这里,陆婉莹眼里含着两泡泪,带着几分柔弱说道:“阿越,我最近老是头晕,你不要放我一个人在家好不好。”
谁知,盛斯年只不痛不痒的回了句:“头晕就去卫生院,跟我说有什么用!”
然后就拎着行李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直到坐上北上的列车,盛斯年激动的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只不过心中还是在预设着见到祝雪竹的各种可能。
想到祝雪竹从小就失去双亲,长大后又因为自己的感情纠葛远走他乡。
盛斯年心口泛起一股疼意与后悔。
见到了雪竹,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盛斯年这样告诉自己。
深夜的京大。
没过两天,盛斯年也随着众人抵达了京大。
并且顺利的成为了祝雪竹所在队伍的军训教官。
怀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盛斯年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去见祝雪竹。
只是状若无意的向祝雪竹的辅导员打听她的情况。
“你说祝雪竹同学啊,这可是我们系最好的苗子。”
“平日里学习刻苦不说,天分还极好,好几个教授抢着想要她到自己名下做研究呢。”
说到班上这个最争气的学生,辅导员可以说是滔滔不绝。
紧接着还拿出祝雪竹的成绩单,还有获得的奖状证书一项一项的介绍开来。
看到那厚厚一叠获奖记录,盛斯年胸中涌现一股热意。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祝雪竹竟然如此优秀。
这跟他所认识的祝雪竹,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他印象中的祝雪竹,每天不是因为家长里短的小事斤斤计较,就是因为陆婉莹跟他大呼小叫,蛮不讲理。
而在老师的眼中,祝雪竹勤奋聪颖,为人踏实上进。
盛斯年不禁怀疑二者是不是同一人,如果真是的话。
为什么从前自己没有发现祝雪竹的好呢?
盛斯年不禁有些懊恼,以往对于祝雪竹或许真的太不关心。
“盛教官,祝雪竹同学没有跟家里讲过她在学校取得的这些成绩吗?”
听到辅导员好奇的询问,盛斯年只觉得胸口一痛。
露出一个苦笑,盛斯年叹息着说道:“没有,从来没说过。”
辅导员不免有些惊讶。
然后一边思忖着看来这个盛教官跟祝雪竹同学的关系应该没多好,一边不着痕迹的收好手中关于祝雪竹的点点滴滴。
仿佛感受到辅导员的抗拒,一时之间,盛斯年的表情有些难堪,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走在校园中,回想着刚刚辅导员对祝雪竹的夸赞。
盛斯年的心情逐渐好转。
在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时,好心情更是达到了顶峰。
甚至不禁畅想着过两天军训时,祝雪竹见到教官是他时的模样。
第二天,祝雪竹刚回到宿舍。
就被另外三人拽着出了门。
“雪竹,一直学习是不行的,咱要劳逸结合。”
“今天姐姐们就带你去见见世面,听说咱们这批军训的教官来了一个巨帅无比的,此时不看更待何时啊。”
看着宿舍几人一脸雀跃的模样,祝雪竹无奈的笑了笑。
虽然比起看帅哥,她更想去图书馆多刷几道题,或者去实验室做研究。
可是她们几个都是好意,总怕自己学习过度耗神,见缝插针的找各种理由让自己休息休息。
但好在,自己真正忙的时候,她们也非常尊重。
想到这里,祝雪竹笑了笑跟上他们的步伐。
看着祝雪竹加快的步伐,宿舍的大姐笑着打趣道:“看吧,我就说没有人可以拒绝帅哥的魅力,咱们的小雪竹也不例外。”
“是呀是呀,还要感谢各位姐姐,有帅哥还特意带上我。”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几个女孩年轻的面庞上,给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光晕。
路过的众人都不由的感慨一句:“青春真好。”
说说笑笑间,四人很快就到了篮球场。
“据内部消息,待会儿教官们会来这里集合,咱们可以在这守株待兔。”
说完,直接就在篮球场旁边坐了下来,还顺带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
“吃,都别客气,虽然这些可能没有那个教官帅,但是咱们也勉强看看先。”
看着大姐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他三人也有样学样的坐了下来。
很快,几人就因为哪个更帅开掐。
看着如此鲜活的几人,祝雪竹再次感叹,大学生活真好。
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围着盛斯年打转,但是当她从新规划自己的人生后。
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来了来了,看,那就是我说的那个帅教官。”
大姐看着远方列队走来的教官们,一脸激动的站了起来,手指还颤抖着指向队伍前面的一人。
看着自己室友激动的模样,祝雪竹不由得有些好奇,真的有这么帅吗?
于是,也不能免俗的顺着大姐的视线看了过去。
熟悉的身影让祝雪竹直接愣在原地。
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心下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一定是最近熬夜看书眼睛熬坏了,盛斯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揉了揉眼睛,祝雪竹不由的往前走了几步试图看的更清楚一些。
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呼:“雪竹,小心!”
下一刻,不明所以的祝雪竹就因为头部传来的重击感觉到一阵眩晕向后倒去。
往后倒之际,余光只见一个人往这边狂奔而来。
随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祝雪竹一把搂紧怀中。
本就晕乎乎的祝雪竹瞬间被吓了一跳,双手不由自主的开始推拒。
声音中带着几分脆弱与惊慌:“放开我!”
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如今一副抗拒的模样,盛斯年控制不住心头的戾气。
没好气的摇着祝雪竹的肩膀说道:“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听着熟悉的声音,祝雪竹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
最后才带着几分不确定说道:“盛斯年?”
随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晃着身子被一旁的室友扶住。
看着祝雪竹肉眼可见的抗拒,盛斯年心下一沉。
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祝雪竹,男人深吸两口气,转头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打球人:“你们怎么打球的,看不到这里有人吗?要是她出点什么事情你们赔得起吗?”
“你们都是哪个年级哪个系的,把名字留下,我要问问你们的辅导员,堂堂京大的学生就是这样的吗?”
听着盛斯年一连串的输出,祝雪竹拳头紧了又松。
最终似是忍无可忍一般冲着盛斯年说道:“这位同志,这是我们学生内部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劳烦您费心。”
旋即又转头看向旁边一边因为砸到人不知所措的几人:“我没事,你们继续吧,刚刚也有我自己不小心的原因。”
看着祝雪竹对待两者态度的天差地别,盛斯年气极反笑。
“祝雪竹,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
听着这关系匪浅的语气,祝雪竹的室友再也忍不住。
用自以为小声的声音在祝雪竹旁边问道:“雪竹,这人你认识吗?怎么感觉跟你很熟一样。”
听到这话,盛斯年看了祝雪竹一眼,身子不由的站直,手还不自在的理了一下撸起的袖子。
可是很快,祝雪竹的回答却让他如坠冰窟:“不认识。”
“可能只是解放军同志乐于助人,日行一善吧。”
听见她这样说,盛斯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祝雪竹,你再说一次,我们是什么关系?”
千算万算,他都没有想到从前依恋自己的女孩会是如今的模样,这种改变让他不由的有些心慌。
脸色愈加难看,说出的话也是带着一些情绪。
可是祝雪竹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盛斯年。
心下却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是他希望两人形同陌路的,希望她离的远远的,她真的做到了,他为什么又不高兴呢?
“盛同志,我不记得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祝雪竹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雪竹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她会撒娇,会使小性子,也会因为吃醋对着他大吼大叫。
但从来不会像这样一样,仿佛自己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越想盛斯年心中越慌。
“雪竹...”
话音刚落,就见祝雪竹身体一晃,像是要晕倒。
糟糕,最近忙着学习,饥一顿饱一顿的有点低血糖了。
祝雪竹脑中的念头刚浮起,盛斯年就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祝雪竹正要拒绝,盛斯年凑近她耳边威胁道:“你要是再说些我不乐意听的话,我不介意直接公布未婚夫的身份,哪怕是曾经的!”
说到“曾经的”三个字,盛斯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看见他一副无所祝忌的样子,祝雪竹将要说出口的拒绝吞了回去。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读完大学,并不想增添任何波澜。
于是对着周边想上前阻拦的室友说道:“盛教官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放心吧。”
听到这话,盛斯年脸色稍霁。
穿过众人抱着祝雪竹就往校医务室走去。
窝在盛斯年怀中,看着他坚毅的下巴,祝雪竹不由的陷入恍惚。
作为盛斯年曾经的未婚妻,上次拥抱是什么时候呢?
祝雪竹有些记不清了。
或许真的恨久了吧。
久到她被他抱在怀中内心竟然泛不起任何波澜。
这个曾经心心念念的男人,生活中最大目标就是嫁给他的男人,这样看来,好像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身上的那些与众不同,那些耀眼光芒,原来不过是自己附加给他的。
想到这里,祝雪竹释然的笑了笑。
随即却有些奇怪。
自己明明已经留下字条,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现在盛斯年这幅深情不悔的模样又是在演给谁看呢?
说不定当初她前脚刚走,陆婉莹后脚就成为了他的新娘。
看着祝雪竹变来变去的脸色,盛斯年心里有些忐忑,他思索了许久开口:“祝雪竹,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愿意认我,就这么想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祝雪竹听到这话一愣。
“盛斯年,我不过是完成了你所希望的,你不期待这场婚事,你的人生规划里面从来不曾我有,那我就该留在那里看着你和陆婉莹幸福,被你们羞辱吗?”
“我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生活,你现在这幅样子是希望我怎么样呢?”
祝雪竹说完一长串的话,从始至终语气都十分平静。
连质问都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诉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可偏偏这样的态度,却让盛斯年止不住的心慌,抱着祝雪竹的双手不由的紧了紧。
他想要辩解,想说不是这样的。
想告诉祝雪竹,这段没有她的日子,他过得很不好。
可是看着祝雪竹古井无波的眼神。
他好像说不出口。
只能僵硬着转移话题:“雪竹,你还记不记得你上次生病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抱着你去卫生院的,那时你还哼哼唧唧的,哪哪都不乐意。”
说着,语气中竟然有些怀念。
可是祝雪竹却并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一同回应曾经的美好,反而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你说的上次应该去年那个的时候吧。”
“我记忆中的上次不是这样的,我只记得我发烧到40度全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哀求你送我去医务室。”
听到这话,盛斯年脸色一变,想让祝雪竹不要再接着讲下去。
祝雪竹却没有给他机会,自祝自的说着:“可是你却觉得我是在闹脾气,在跟你耍小性子吃陆婉莹的醋,以至于都没有耐心停下来看看我。”
“那时候,但凡你多看我一眼,应该也会注意到我焼的通红的脸吧。”
“别说了,雪竹,别说了。”
盛斯年感觉喉咙一阵发堵,说出的话不自觉的竟然带着几分哀求。
可是祝雪竹却像是无所察觉,反而仰着脸露出了一点笑意:“盛斯年,你还记得最后结果是什么吗?”
“要不是李主任发现我不对,过来找我,等你和陆婉莹去逛完省城回来,应该只能给我收尸吧。”
祝雪竹每多说出口一个字,盛斯年的心脏就揪的愈发的紧,一抽一抽的疼仿佛在提醒他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
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觉得要说出口的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后,只挣扎着问出一句话:“祝雪竹,你恨我吗?”
祝雪竹抬头看向他,眼神是那么的平静。
平静的让盛斯年觉得有些陌生。
“恨,不会的,盛斯年,我不会恨你,恨一个人需要气力,但我如今已经不想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了。”
心中的钝痛提醒着盛斯年,他好像真的将那个无条件爱他的人弄丢了。
“雪竹,我错了,让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盛斯年紧紧的搂着怀中的祝雪竹,眼中竟是迷茫与不甘,声音嘶哑的哀求道。
祝雪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没有想到想来不可一世的盛斯年也会有这幅脆弱的模样。
“盛斯年,你说的从前是什么从前。”
“是那些你为了陆婉莹无数次推开我的日日夜夜还是对着我毫不掩饰厌恶的从前呢?”
“可是盛斯年,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从前是我不懂事,我跟你道歉,也恭喜你和陆婉莹终成眷属,祝福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说完,祝雪竹挣扎着从盛斯年怀中下来。
“医务室到了,你回去吧。”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就朝医务室走去。
看着祝雪竹的背影,盛斯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跟祝雪竹说清楚,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于是他遵循本能一把拉住了祝雪竹,神色慌乱的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雪竹。”
“我跟陆婉莹没有结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雪竹听到这话却不像他以为的那般欣喜,反而用力挣脱了他的手。
盛斯年自祝自的继续说道:“你知道的,爸妈一向最疼你。”
“这次他知道我要来京大带军训,还千叮咛万嘱咐的交代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们成家,然后含饴弄孙。”
“你真的忍心让两个老人家失望吗?”
没想到盛斯年竟然会搬出两位长辈,祝雪竹一时愣在原地。
对两位老人她确实心怀愧疚,她愿意补偿,可是这种补偿不是以自己的后半生为代价。
她没有办法骗自己,甚至让自己重新陷入不被爱,要与人争风吃醋的泥沼。
“没有必要,盛斯年,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而已,不要因为分不清习惯和爱让我们彼此难堪。”
“十年,你现在这样让我曾经的那十年好像变成了一场笑话。”
“咱们好聚好散吧,伯父伯母那边我会自己去交代赔罪。”
盛斯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祝雪竹的背影渐行渐远。
最后,终究没有忍住,低沉着嗓子说道:“所以,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
祝雪竹脚步顿了顿:“到此为止吧,盛斯年。”
这次,祝雪竹没有再回头。
十岁的祝雪竹刚刚进入盛家时,是盛斯年的主动接纳让她融入了盛家,重新给了她一个家,那时的小雪竹认为,盛斯年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十五岁情窦初开时,祝雪竹的日记本上写满了少女心事,里面每天都会出现同一个名字,盛斯年。
十七岁的祝雪竹不懂,盛斯年为什么要远赴西南,可是她依然选择追随,只因为她不舍得她心中斯年哥哥独自一人在外受苦,她也认定,只要自己付出的够多,盛斯年眼里总会有她的存在。
后来,空有一腔孤勇的祝雪竹撞得头破血流。
她不敢爱,也不会再爱了。
盛斯年。
祝你。
也祝我。
都拥有一个全新的未来。
或许是想通了。
后面正式军训的日子盛斯年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祝雪竹只以为盛斯年终于放弃,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每当夜深人静。
盛斯年总会不由自主的走到女生宿舍楼下。
京市冬天的深夜,气温低到令人发指。
盛斯年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不会有结果的,他在执着些什么。
他想不明白,只能遵循着本来一次又一次的驻足于楼下。
与此同时的女生宿舍。
刚刚做完题的祝雪竹察觉到宿舍不同寻常的氛围。
暗叹一口气然后开口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到这话,宿舍几人瞬间移到了祝雪竹跟前。
大姐更是紧紧抓着祝雪竹的胳膊,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雪竹,雪竹,你跟盛教官到底什么关系啊,我感觉他看你的目光不想邻家哥哥那么简单。”
另外两人也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赞同大姐的猜测。
祝雪竹沉默许久。
就在几人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祝雪竹开了口:“他是我的前未婚夫,不过他只是因为父母之命才不得不答应这桩婚事,所以我还他自由了。”
开了口之后,好像要说出其他的也就不难了。
接下来,在众人的时不时的惊叹,安慰中,祝雪竹将他和盛斯年的纠葛完完整整的讲了出来。
听完,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最后还是二姐开了口:“雪竹,离开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看着几人绞尽脑汁想要安慰的模样,祝雪竹没忍住笑了出来。
“谢谢你们,我真的没事,能讲出来就证明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经放下了。”
“现在我的最爱就是我那些宝贝课本,它们才是我这辈子最离不开的。”
一番笑闹打趣后,关于盛斯年的话题总算告一段落。
除了白日里需要军训,祝雪竹的生活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四点一线的生活。
平静的让人心安。
盛斯年也没有再来打扰过她的校园生活。
可就在祝雪竹以为一切都恢复原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京大。
是陆婉莹。
后来祝雪竹才知道,是陆婉莹主动申请向上级调来北京。
至于她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看着手挽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盛斯年和陆婉莹。
祝雪竹第一反应就是避开,不想再陷入到这种纠葛。
可是显然,陆婉莹并不是这样想的。
拉着盛斯年一个箭步上前,还是从前那个打扮,脸色却较之以往憔悴了许多。
看着此刻梳着两个麻花辫,但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土气,反而看起来颇有书香气的祝雪竹眼里划过一丝嫉恨。
说出的话却是温柔至极。
“雪竹,好久不见了,正巧我出公差来京城,想着你一个人孤身在这,所以特意央求阿越带我来探望一下你。”
说着,头自然的倚靠在盛斯年的肩头。
怀揣着几分莫名的心思,盛斯年并没有推开她。
“我很好,不劳你费心,也祝你和盛斯年好好地,白头偕老。”
看着面前暗自炫耀的陆婉莹,祝雪竹仿佛例行公事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
从前,她傻乎乎的不知道在陆婉莹手上吃了多少亏。
现在都避开这么远了,没想到还能阴魂不散的缠上来。
“晦气!”
说完祝雪竹转身离开。
而盯着祝雪竹离开的背影,陆婉莹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午后,祝雪竹因为实验任务告急。
找教授帮忙请了假不用去军训,而是扎根在实验室。
没想到的是,这样都能遇到不速之客。
看着精致推开门进入实验室的陆婉莹。
祝雪竹不像之前一样好脸,而是板着一张脸指着门口说道:“实验室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陆婉莹却仿佛毫不在意:“祝雪竹,我真是小瞧你了。”
“竟然不声不响得就被你考到了这里,不过也得感谢你,不然我跟阿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呢。”
令人意外的是,祝雪竹却并不想她想象中的愤怒。
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名牌学府果然不一般,以前那个冲动惹是生非的蠢货竟然也有了城府。”
“可是那又怎样,你追逐了那么多年的盛斯年心里那个人始终是我!”
“老天没眼,竟然被你这种废物考进大学,明明我可以将你玩弄于鼓掌,却什么都没有!”
看着陆婉莹一脸愤恨的样子。
祝雪竹不禁想到之前。
刚到军区时,她真的以为陆婉莹就是一个温柔和善的大姐姐。
哪怕发现盛斯年喜欢上她也没有嫉妒生气,甚至觉得这样美好的人却是值得被喜欢。
可是后来,盛斯年经常失望的看着她,连带着还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指责与教训。
刚开始祝雪竹不懂,明明她跟陆婉莹处的挺好的,为什么回来盛斯年老是教训她。
不是说她没有责任心害的人受伤就是只会乱花钱,买一堆没用的东西。
一次两次,她发现了是陆婉莹从中挑拨。
试图给盛斯年解释。
可是,盛斯年从来没有信过。在他的心中,祝雪竹会做坏事,可是陆婉莹绝对不会。
这样想来,她也挺失败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祝雪竹自嘲的笑了笑。
陆婉莹却以为是对她的挑衅。
“你别得意,当年我能让阿越放着生病的你不管跟我去玩,现在我也能让对你厌恶至极!”
“是吗?”祝雪竹冷冷一笑,陆婉莹以为盛斯年是她的软肋,可她巴不得盛斯年讨厌自己。
陆婉莹无视祝雪竹的话继续道:“不过,你知道吗?之前原本盛斯年还总是在我面前夸你,在我们两人之间摇摆不定的,可是那次过后,他好像真的爱上我了。”
“炫耀完了吗,炫耀完了请你离开,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陆婉莹脸色微变,原本脸上平和的情绪蓦然开始狰狞撕裂起来。
她咬牙切齿道:“都怪你,明明都已经在泥潭里了,非得爬出来干嘛,引得阿越再次心动。”
“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阿越了。”
不等祝雪竹回答,陆婉莹后退几步,眼中划过一丝得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说,这次阿越是信你还是信我呢?”
说完,仰头往后倒去。
砰的一声。
陆婉莹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盛斯年突然出现,看到这一幕,他嘴里还惊慌失措的呼喊着:“婉莹不要,!”
就好像陆婉莹算计好了似的。
盛斯年冲到陆婉莹面前,陆婉莹恰到好处的露出伤痕,梨花带雨的扯着盛斯年的袖子:“阿越,你不要怪雪竹,她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话,祝雪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抱着双臂看向盛斯年:“怎么,你也觉得是我推得?”
盛斯年看了一眼怀中满身伤痕的陆婉莹,他神色沉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他抬起头来道:“雪竹,我知道你因为我对婉莹还是心中有气,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牵连婉莹。”
“呵!盛斯年,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被猪油蒙了心,看不清事实真相!”
眸底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盛斯年道:“我已经跟你说了,你走后我并没有娶婉莹,你不用嫉妒她,我……”
“够了!”
终于听不下去,祝雪竹打断他道:“盛斯年,你听清楚,我不爱你了,我也不喜欢你了,所以你和陆婉莹怎么样我都无所谓,更不会嫉妒,是她自己倒的,跟我无关,你如果非要将事情赖在我身上,那对不起,我只能公事公办!”
说完,祝雪竹回到实验室拿起电话直接接通了保卫科等。
听说实验室出了意外,除了保卫科的人,学院的人也来的飞快。
毕竟这个实验室可是学校的重中之重。
马虎不得。
眼见形势好像不太对,陆婉莹眼眸一转,缩在盛斯年怀中不停的啜泣。
“阿越,我好疼,我不会告雪竹的,咱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盛斯年看了眼怀中蹙着眉头强忍泪水的陆婉莹。
皱了皱眉正打算带陆婉莹离开。
可是却被祝雪竹拦住了路。
“不用辛苦你们跑了,刚刚我已经打电话让医务室的人赶紧过来了。”
“麻烦二位就在这里待到调查完毕吧。”
说完,祝雪竹示意保安将人拦下。
自己则是走到一旁跟院长说明情况,一番诉说后,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不敢相信就能有人会用自己的命去陷害别人的。
看向陆婉莹的目光也带着几分鄙夷。
相比于自己的乖乖学生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女人,老师们自然是偏向于自家学生的。
“明明是祝雪竹嫉妒阿越爱的人是我,才将我推下楼的,你们不要信她!”
闻言,各位老师们脸上更是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位同志,你的意思是你会摔倒,罪魁祸首是我的学生?”
眼前的院长看起来就像弥勒佛一样,笑眯眯的,于是陆婉莹也难得的卸下戒心,委屈的点了点头。
然后还将脸埋进盛斯年的胸膛开始呼痛,哭泣道:“你们不抓凶手,反而在这里东扯西扯,耽误时间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是因为咱们实验室这监控是新装的,技术人员对调视频也不太熟练,耽误了一会儿。”
陆婉莹有些惊慌的抬起头看向众人:“什么,什么是监控?”
国内目前监控在这个年代并不普及,也只有京大这样的学府才有资金采购,所以不知道的人占了大多数。
可是身为部队的团长,盛斯年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看向怀中一脸迷茫的陆婉莹解释道:“监控就好像相机一样,能将刚刚这里发生的事情拍的一清二楚。”
闻言,陆婉莹惊慌不已,一把推开盛斯年上前扯住技术人员的胳膊焦急的吼道:“不行,不可以查这个监控!”
闻言,在场的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脸冷笑的看向慌乱的陆婉莹。
院长更是一改方才和善的形象,一巴掌用力的拍在桌子上毫不客气的骂道:“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要不是因为这玩意儿,今天我这首席大弟子就只能被冤枉了不成。”
“我现在怀疑这个女同志来我们实验室有什么不明目的,甚至可能是要侵害国家财产,不行,我得报警。”
越说越觉得这个说法可行,院长美滋滋的就往屋内走去准备打电话。
而此时,技术人员也终于将视频调了出来。
实验室都是现成的设备,于是众人惊叹不已的开始讨论一个人是如何可以将变脸做到如此极致的。
视频中那个嚣张跋扈,尖酸刻薄的女人跟眼前这个柔弱的小白花似的仿佛判若两人。
与其他人不同,盛斯年在听到视频中交谈的话时心不停的往下坠。
雪竹说得对。
他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误将鱼目当珍珠不说,还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雪竹。
活该雪竹跟他划清界限。
“阿越,我错了,你帮帮我,我不想去坐牢。”
“我不是故意的,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眼见真相大白,陆婉莹抱住盛斯年的胳膊不停的哀求。
看向这个自己以为一见钟情的女人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
盛斯年低垂着头心中五味杂陈。
“可以原谅你的人不是我,是雪竹。”
好半晌,盛斯年才嘶哑着嗓音说出这句话。
闻言,陆婉莹赶紧放开盛斯年,甚至一改刚刚对着祝雪竹那副嚣张的模样,直接跪在祝雪竹面前:“雪竹,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跟你争了。求求你放过我。”
此时的陆婉莹因为担心坐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哪里还有半点之前优雅的模样,在场的一些男同胞看到这幅情景都不免有些心软。
“原谅你?”
听到祝雪竹的询问,陆婉莹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的点头。
可是下一刻祝雪竹的话却是将她重新推回地狱。
“原谅你是警察该做的事情,我要做的就是在检查来之前整理好证据,争取让他们用最快速度将你带走!”
听到这话,陆婉莹再也绷不住,指着祝雪竹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宛若市井泼妇一般,什么都不再祝忌。
好在,警察到来的速度足够快,很快就重新将安静的环境还给了实验室。
围观的众人也纷纷散开。
最后偌大的实验室竟只留下心系实验的祝雪竹,还有神色复杂,不知道说些什么的盛斯年。
“雪竹,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瞎!”
祝雪竹没有回答,可是眼中的赞成却是显而易见。
盛斯年自嘲一笑,陆婉莹调来北京的事他早就知道,而且他也知道陆婉莹来北京一定会闹幺蛾子。
可他就是这么同意了,让陆婉莹来北京。
只因为祝雪竹不爱他了,他想让祝雪竹重拾对自己的爱。
所以,他同意让陆婉莹来,更让陆婉莹自由出入大学,让祝雪竹看到两人成双成对。
可让他失望的是,祝雪竹看到自己和陆婉莹成双成对,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吃醋了。
但他还不死心,刚才陆婉莹摔倒,他其实就在门口,他清楚看到是陆婉莹自己摔的。
可就是鬼使神差的,他想让祝雪竹对自己生气,回到从前那副争风吃醋的模样……
然而,他终究是错了。
他感觉得到,祝雪竹被自己越推越远了。
这次,直到军训结束,盛斯年都没有再出现在祝雪竹面前。
就在盛斯年怀着满腔心事收拾行李准备回西南时,却再次见到了陆婉莹。
盛斯年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一改之前的狼狈,她好像又恢复到了曾经的模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越,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能出来是因为警察同志觉得我没有重大过错,伤害的也是我自己而已。”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看着陆婉莹这幅伏低做小的模样。
盛斯年公事公办的开口:“你是因为我才会来京市的,所以我会尽自己的义务将你带回去,可是回去后,咱们两桥归桥,路过路,以后各不相干。”
说着,盛斯年顿了一下,随即又补充道:“这样对彼此都好。”
“毕竟咱们心知肚明,我们或许都不是对方想要的那个人。”
陆婉莹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就在盛斯年等的不耐烦时,才怯生生的开了口:“我乖乖听你的,阿越。”
闻言,盛斯年长舒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要跟陆婉莹有的扯皮,好在她总算是想通了。
这样自己也不用担心雪竹身边会时刻潜伏着一个不安定因素。
接下来,盛斯年收拾东西,陆婉莹就如他所说一般,乖乖坐在一旁。
直到他全部都整理好,才端了杯水放到盛斯年面前:“阿越,你辛苦了,赶紧喝杯水休息吧。”
不知为何,看着陆婉莹这幅样子盛斯年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这是我刚刚在你们烧水壶里倒得。”
陆婉莹看着盛斯年没有动静,指了指一旁的烧水壶补充道。
想着自己白天确实烧了一壶水,盛斯年这才放心的喝了下去。
可是不一会儿,盛斯年就感觉到十分不对劲。
腹部莫名的发热,整个人燥到不行,全身泛红。
“阿越,你是不是难受,我帮帮你好不好。”
在盛斯年不知所措之时,就见陆婉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盛斯年的腰,手还在他身上不停的抚摸着。
这下盛斯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竟然敢给我下药。”
说完,狠狠的一巴掌扇在陆婉莹脸上,随后同样给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效果却微乎其微,眼见就要让陆婉莹得偿所愿。
盛斯年拿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冲着手臂狠狠划了一道。
铁锈味让他的头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陆婉莹却是不依不饶的继续往自己跟前凑:“阿越,你要了我好不好,然后我们两就可以回到从前,重新过上没有祝雪竹,没有任何芥蒂的日子。”
看着眼前水蛇一般攀附着自己不停扭动的女人,盛斯年有些想不起初见时她的模样。
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开,看着跌坐在地上狼狈万分的女人笑着说道。
“婉莹,你知道吗?我一度以为最起码我是爱你的。”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
“雪竹才是那个从始至终一直藏在我心底的人。”
“闭嘴,你给我闭嘴!”
陆婉莹捂住耳朵,不想听盛斯年接下来的话。
可是没有用,一字一句是那么清晰的传入耳中。
他说,他以为对自己的是爱,原来不过是为了跟父母抗争的精致花瓶。
他说,他以为他对祝雪竹厌恶至极,只因为那是父母强加给他的,少年莫名的自尊心让他跟祝雪竹越走越远。
他说,如果一切如果可以回到最开始就好了,那他一定会好好护着祝雪竹长大,让亲手浇灌的玫瑰开出最绚丽的花朵。
他说,原来,我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你。
听到这话,陆婉莹再也忍不住,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力气,一把抢过盛斯年手中的刀,毫不留情的冲着他捅去。
“你去死,盛斯年你该死,你把我当什么了,你就是一个懦夫,一个天生的坏胚...”
陆婉莹双眼猩红,一边捅一边骂。
盛斯年虽然被她最开始的举动震到,可是多年的训练让他轻而易举的就将陆婉莹控制住。
最后的最后,陆婉莹因为杀人未遂,私藏违禁药品等数罪并罚,后半生可能都要在监狱中度过。
而作为受害者的盛斯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经过一番抢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盛斯年出院前,出于人道主义义务,祝雪竹去了一趟医院探望。
一进病房就见盛斯年正愣愣的看着窗外发呆。
看到来人是她才露出一抹笑。
“医生怎么说?”
“你知道的,祸害遗千年,所以没几天我就可以回到西南去重新挥洒汗水了。”
摸了摸腹部的疤痕,盛斯年若无其事的说道。
闻言,祝雪竹点了点头,没有再探究。
两人就这样相祝无言。
最终,还是盛斯年打破了这份沉寂。
“雪竹,对不起。”
“这次是完全发自真心的,在濒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混蛋,你恨我离开我都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祝雪竹削苹果的动作顿了顿。
